徐德音立刻警惕道：“表姐, 你想做什麽？”

裴雪雲有些訕訕地收回自己那過於晶亮的眸光, 黯然道：“德音, 你知道嗎？母親說她以後都不隨意帶我出府去別家做客。”

徐德音很能理解大舅媽的做法。要是她有這麽個能招禍的閨女, 肯定要一直關在自己家裏的。免得放出去盡惹是非。

裴雪雲見徐德音沈默，連忙道：“我想來想去, 還是我沒什麽本事, 娘親她害怕我在外面受到什麽傷害。”

徐德音點頭，卻並不接話。

裴雪雲有些羞惱，還是將自己的請求說出了口：“我想著，我本來就是將門之女, 想來我也應該學會一些拳腳功夫的。要不, 表妹你看看，我能不能跟你學學？等我以後也能一人力戰七八個壯漢的時候，我就是出去, 娘親她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擔心我了。”

徐德音扶額，事情哪是這麽簡單的？

“三表姐既然想學，何不去尋大表哥？”徐德音想到裴永嘉那伸手, 與她徐德音相比是差遠了, 可是跟普通人比起來, 還是要略勝一籌的。

關鍵是, 誰的妹妹誰負責。徐德音可不想攬這種麻煩上身。

裴永珍咬唇：“我大哥他肯定不會教我這些東西的。何況, 女先生說了, 男女七歲不同席。這種功夫什麽的, 也不大好找男子當先生吧。”

這倒也是。前世的江湖上, 男子若是收女弟子，一般也是親女之類的。有的功夫更是有只限女傳女、男傳男。

只是，這也不足以讓徐德音自己去攬麻煩上身。

裴永珍見徐德音的樣子，哪裏不知道自己這個表妹，現在就是在嫌棄她？裴永珍心裏氣得磨牙，然而她昨晚一遍遍地回想了燈會上的經歷，總算是明白過來，自己這個徐表妹，若是跟她哥打起來，說不定也不會落在下風的。

裴永珍想習武，只是她小時候，家裏的人只當她見哥哥習武，看著熱鬧想學，隨便給了她一把小木劍也就敷衍過去。等到她漸漸長大，就已經明白，她們這些閨閣女兒家，根本不需要學那些勞什子的武。

不過，在經過元宵的事情之後，裴永珍算是明白過來，這世上啊，女人還是要多學一些本事，才護得住自己，讓家人安心。

想想自己若是能學得徐表妹的一二，將來就是出嫁，不靠家裏也能管住夫君，裴永珍心中不由浮起一絲愉悅。

徐德音卻沒有接話，只是道：“竹柳，你說說女孩子習武需要做些什麽。”

竹柳早看這個三姑娘不順眼了。自家姑娘在侯府本來就沒什麽好日子過，現在表姑娘摻和一腳，萬一把姑娘有神力的事情暴露出去，姑娘被別的姑娘孤立了怎麽辦？

此時見姑娘開口，竹柳正了正神色，嚴肅道：“回表姑娘的話，習武主要還是在強身健體上。若是表姑娘真想習武，那就先學著每天蹲半個時辰馬步，再繞著婷悅居跑十來圈的樣子。等基礎牢固了，再說招式之類的。”

徐德音微訝，剛開始的時候，她對竹柳幾個的要求可沒那麽高。不過，看竹柳這樣子，只是想讓裴永珍盡快打消掉想要習武的想法罷了。

徐德音便沒有提出異議，只當是默認了。

裴永珍並沒有多做糾纏，看見徐德音和竹柳這樣子，心裏只憋了一肚子的氣。

“既如此，我還是先打一下基礎吧。”裴永珍有些不高興地道。

徐德音微微點頭：“若是表姐基礎打好了，便與我身邊的幾個丫鬟試試。她們都是父親為我選的。”

裴永珍眼睛一亮。在裴永珍看來，姑娘身邊伺候的，別的方面可能比主子弱一些，這武力怎麽也要比主子好一些吧。不然怎麽保護自家主子？

徐家表妹身邊的四個丫鬟，還是姑父特意給表妹挑的，定然比表妹厲害一些的吧？

裴永珍當即點頭，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來：“希望德音到時候不要忘了。”

裴永珍說完，興致高昂地回了婷悅居。不就是一個時辰的馬步，加上繞著婷悅居跑十來圈嗎？以前甚少肆意活動自己身子骨的裴永珍，完全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。

裴永珍離開不就，心井就帶了消息來。

“外面現在很正常，沒有什麽異樣。”心井平靜道。

徐德音皺眉：“今晚你安排一下，我出去看看。”

心井微微點頭。昨天姑娘出了那種事情，今晚最好還是再去看看有沒有其他發現。他們的姑娘，可不能受了那些委屈，卻還不去找罪魁禍首算賬的。

夜色漸濃，鴻運酒樓的後院卻還亮著昏黃的燈光。

“老夫還當是誰會這麽晚來找老夫，沒想到竟然是燕大當家的。”徐成瞇眼看了一眼正靜靜品茶的男子，目光落在男子臉上的墨色面具上。

燕老大又給自己倒了一盞茶，用低沈的聲音道：“在京城，很難喝到如此純正的江南好茶。”

徐成這一看，才知道燕老大喝的是什麽茶。當即便心疼起來。

那茶放在客廳就是當擺設的，其他都已經被送給徐家的那位小祖宗。

這燕老大倒是不客氣，一來就泡最好的茶。

“一個大男人，搶一個小姑娘的東西！”徐成已經顧不得問燕老大此行是為什麽，只有些惱怒地開口。

“徐姑娘的茶不是都已經送進平南侯府了？你這好茶放這裏也是白費了，倒不若變了茶水，進了我的肚子。”燕老大慢悠悠開口，還將茶盞放在鼻尖輕嗅，眼裏露出一絲懷念。

徐成嘖嘖一聲：“若是不知道的，還以為你燕老大有多久沒喝過好茶似的。”

燕老大並不答話，只慢悠悠地品著茶水，只當徐成那些算話是在放屁呢。

倒是徐成，見到這樣的燕老大，心裏早冒出一股子無名火來。

“燕老大今日來我這小地方，應該不是只為一盞茶吧。”

徐成咬牙問道。

“自然不是。”燕老大放下茶盞，雙手輕拍，接著，屋內猛地竄出幾個人來，將五個軟趴趴的人一扔進來，便又竄了出去。

徐成瞳孔微縮，緊接著便松緩了神情；“燕老大手下真是能人輩出。不知這五個人是什麽身份？”

徐成看著地上那顯然已經被拷問過的五個人，再次確定，這五個人他以前真的沒有見過。

誰知，燕老大說：“徐掌櫃之前不是在打聽這幾人的消息嗎？我這邊已經審得差不多，便給徐掌櫃送來看看，可還要做些什麽。”

徐成一楞，這燕老大看著也不像是那種會信口雌黃的人。只是這五人，他以前見都沒見過。最近，他這邊也沒什麽別的動作，只有昨晚，徐家那位小祖宗好像是被什麽不長眼的人給盯上了。

徐成想到那種可能，看著地上的五個人眼神便是一厲。

這幾個人膽子可真大，竟然敢打徐家小祖宗的主意。

“此次多謝燕老大。”徐成拱手，很有誠意地道。

燕老大擺擺手，起身便想要離開。

“徐伯，燕老大來了，您也不多留留，說出去還當我徐家不會待客呢。”一個有些嬌軟的聲音遠遠傳來。

徐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。小祖宗雖然厲害了一點，可是有這位小祖宗在，他們這些老家夥，心裏也有底啊。至少不用擔心燕匪裏面的那些狼崽子。

燕老大嘴角翹起，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。

這徐成，之前對他和他露出來的實力還有些畏懼，然而這個小姑娘的聲音一出現，渾身就放松下來。

這徐家產業現在明裏暗裏的當家，果然不是一般人。

“徐姑娘既然來了，燕某自然不能離開。”燕老大看著進門的小姑娘，含笑道。

徐德音看見地上躺著的幾人，眼裏露出一絲狐疑：“這幾個人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燕老大輕笑道：“若是別人，在下也就不理會。可既然是徐姑娘想知道，在下自當解釋清楚。”

徐德音看著燕老大，鼻尖卻嗅到一種有些熟悉的氣味。徐德音對氣味沒有百慧敏感，然而有些比較特別的氣味，她還是能辨得出來的。

這種混合了銀丹草和松木的氣味，應該沒聞到過幾次吧？

徐德音將這氣味暫時記了下來，只盯著燕老大，想聽這人要怎麽跟她解釋。明明是落在左相府三公子手上的人，現在會出現在她徐德音的地盤上，還是他燕老大送來的。

“昨夜有人將這五個人送到我手上，說這五人惡事做盡，卻沒證據，讓我幫著問問。”燕老大的聲音低沈，用溫柔清淡的語氣，說著足以聳人聽聞的事情也不讓人覺得有什麽不適。

徐德音看看那幾個只是被“問”過話的幾人，嘴角抽搐。這得是折騰了多久，才能將人折磨成這樣？

徐德音搖搖頭，這幾個人都是惡事做盡的人販子，她犯不著同情。

“不知燕老大問出些什麽來？”徐德音瞥了一眼地上的五攤爛泥，徑自做到客廳裏的主位上，在場的人，也沒誰覺得她坐錯了位置。

燕老大微微搖頭：“這五個人嘴巴還挺緊的。我們這邊用了不少手段，也只問出這五人做的就是拐賣人口的買賣。也是他們不走運，竟然盯上了徐姑娘。”

“送你人的那位舌頭可真長。”徐德音諷道。

燕老大攤手：“我們雖然是匪，也可不會接受來歷不明的東西。”

徐德音一時語塞，只能道：“他們都交代了些什麽？”

徐德音從幾人昨晚的表現就看出來，這一夥人人數一定不少，這五人估計只是其中的一部分。想要知道更多，還是只能打這幾個人的主意。

燕老大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紙，遞給徐德音：“具體的都在這裏。”

徐德音也不客氣，接過紙張便細細看起來，順便還嘲諷一句：“沒想到這當水匪的，還能寫出這樣清俊有風骨的字來。”

至少比她那筆字好看多了，徐德音有些酸澀地想到。

燕老大微微一笑，沒有解釋什麽，見徐德音看得仔細，解釋道：“我們當時是將這五個人分開審問，有反覆詢問過，才確定下來這些答案。”

徐德音眉頭稍緩，看這五人的回答，他們幾個暫時不出現，那夥人也不會生出什麽懷疑來。

畢竟手裏有貨在，行事總是要比平時更小心一些才行。

只是這五人入夥也沒幾年，知道的事情不是太多。

“這份東西，我先留下。”徐德音抿唇，“不知燕大哥那邊有什麽安排？”

按照徐德音自己的想法，是要將這夥人給全部揪出來的。可是徐家人做生意什麽的還行，其他的就弱了一些。倒是燕匪這邊，會些奇奇怪怪的本事的人不少。如果由燕老大的人負責追查，肯定比徐家這邊大海撈針來得快一些。

“之前只有徐大哥在這邊我也不好多說什麽，現在既然徐姑娘這個能做主的在，我就冒昧地提出一點小要求。”燕老大一雙眸子略帶笑意地看著徐德音，“我們燕匪雖是匪徒，卻最看不慣這種只會捏軟柿子的。以前我們這邊沒接觸過也就罷了，他們幾個這回既然落在我們手上，我們自然是要一查到底的。只是，時間太緊，希望徐家能給我們這邊一點幫助。”

“燕老大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便是。”徐德音有些不耐，只看那份資料，徐德音已經看出來，最多再有三天時間，這五人再不出去露面，那夥人販子就會起疑。

這個燕老大還這麽磨磨蹭蹭的，難不成是還想提什麽要求不成？

燕老大正色道：“我想知道，京城最近哪些地方食物和水之類的有異常。”

這種事情，的確是徐家更擅長一些。

徐德音不答，只看向徐成。

徐成微微點頭。這點事情，他們徐家只要翻翻賬單，再看看其他的一些數據，很輕易就能得出結論，並不算什麽麻煩。

徐德音得到肯定的答覆，唇角微微勾起：“徐伯，用最快的速度把燕老大想要的東西給他。燕老大若有其他跟這件事相關的要求，徐伯一並答應了就是。”

徐成笑著應下來。這麽些年過去，姑娘也總算是長大了。不像是以前年紀還小的時候，總想什麽都攬到自己身上。

徐德音沈吟半晌，最後還是道：“救回來的人，若是有地方去，便送他們回去吧。若是沒去處，徐伯便按照咱們以前的方法處理。”

徐伯笑著應承下來。有的事情，還是沒變的。

燕老大指著地上的五人道：“不知這五個人，徐姑娘想要如何處置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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